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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没让人摸着。

“这小孩,”老板娘笑骂道,“人一会儿就到了,别吃了。”

铜色仰起脸来看她:“客人晾了我一个半星时,缺的钟点给补不?”

“漱石老爷有得是钱,你让他高兴,还不是要多少小费有多少小费!去去去,满手的糖水……”

老板娘拿蒲扇赶他,铜色只好站起来,脱鞋赤脚进到屋里。脚下的榻榻米扎实干燥,屋顶对他来说太矮了。他的耳朵长,在紫州人的屋里随便走一圈就能扫下一堆蛛网。

铜色仔细地洗了一遍手,在水流下,右手手背上赫然斜着一道陈年伤疤。他十三岁那年和帮派里的大哥一同拦路抢劫,遇到一伙训练有素的商队佣兵,打斗间被匕首划裂了虎口,尽管后来长好了,使匕首容易脱力。

没有战斗力的人不能在帮派容身。大哥可怜他年纪小,对他说:“你改行吧。看你长得这么美,将来一定是女人,我给你求一个安稳的活儿,你好好伺候遇到的老爷,争取嫁过去做小老婆,一辈子不愁吃穿。”

铜色听了觉得很不是滋味:“操你爹,你要我做鸡?”

一个巴掌从头顶呼下来:“做鸡!你以为张开腿就开张了?就你这烂嘴,聊一个得罪一个,卖得出去才有鬼。大哥给你找个手艺活,你只管好好做人,没事多洗洗脸,少说话,早出嫁早升天。”

大哥介绍他去了家高级按摩店做学徒,让他在这里学手艺做技师,给大老爷们、大老爷的老婆们和大老爷的情人们服务。老板娘受人所托教铜色手艺,也教他待人接物,教到聊天教不下去了,因为发现他声音沙哑,看来在变声期,总之很难听,不如不说的好。于是教他:“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答不上来你就抿嘴笑。”

铜色在老板娘的耳提面命下不敢不从,努力装哑巴,可惜没有大老爷看上他。虽说他比许多学徒都有劲,却总是摆臭脸,不讨人喜欢。

没办法,铜色总觉得心里烦,晚上被关节酸痛惹得睡不着,裤子一天天短上去,个头越长越高。有天他早上起来照常蹲着撒尿,发现准头不对,差点滋到脚上,低头一看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吓得他裤子都没提就蹿出去。

老板娘拦住他,不许他裸奔上街,把他的小鸟捏起来看了一下:“你怎么是男人?”

铜色愣愣地说:“我怎么是男人?”

发出的声音把他自己又吓了一跳。他太久没说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不哑了,直接变成了男子的声音。

是男人也无妨,男人的美也可以卖上价。铜色还是很美,一点没有长偏。他的肤色和名字一样,是种光洁的铜色,像白米布丁上薄薄浇的一层焦糖。现在他身材高挑,加上头顶直竖的耳朵更是显眼,为了不突兀,总是微微驼着背。

他的兔耳朵、深肤色、猎人的仪态,缺乏文采的谈吐和直来直往的性格,在老爷夫人们眼里都因为美而扭曲成了异域风情。

过了性别分化期,他的脾气温和多了,并且无师自通开了窍,自愿和客人打情骂俏,有时候看对了眼多做一步也无妨。铜色的年纪很轻,维埃拉族花期又长,要什么人有什么人,客人们上赶着预约他的时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被这样怠慢过了。

“漱石……”铜色咬牙切齿地咀嚼这个名字。

“怎么,你也认识我?”

散发着淡淡薄荷油味的包房里,黑发的中原男人已经换好浴衣,端着一杯麦茶踱来踱去,时不时拨一下窗框上的风铃,摸一摸墙角翘起的墙纸,转过身来笑着看他。

铜色猛然回过神,沉默地铺好床罩,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的鼻子很灵,对各种气味都敏感,自从眼前的男人进了屋,整个屋子顿时充满酒气。他勉强笑了笑:“漱石老爷是名人。”

名叫漱石的男人是三条花街的牛郎,最喜欢找人给自己画像,画完印成彩色海报悬在墙上。他是个黑发绿眼白皮肤的西方人,本人和画报上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好像更好看些,又好像不如,长得一副溜光水滑、富于营养的英俊相貌,像条养得很肥美的貂。

不,男人身上的酒味可比貂的体味熏人多了。

铜色问:“您喝了多少?我们店里有规矩……”

他指了指旁边的牌子:酒后恕不接待。

漱石笑脸丝毫未变,说:“哟,这儿什么时候挂了个牌子,从没注意过。烦请你出去找个不认字的来接待我。”

铜色急道:“不是——”

漱石闻言放下杯子,从手包里一张一张抽出碧绿的钞子,按在桌上,对铜色做了个“请”的手势。

黄金港乃通商大港,在这里无人不喜欢钱,可铜色自从金盆洗手以来就没收过这么憋屈的钱。他的耳朵分别向左右分开,是恼火极了的模样,忍了又忍,捡起票子,把喉咙里剩下半句“酒后按摩会醉得很深”咽进肚子里,文明地指了指榻榻米上早已准备好的床褥:“请吧。”

漱石老爷就满意了。他从容地伸个懒腰,趴在柔软厚实的褥子上,脸枕着胳膊,侧过来闻精油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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