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糖罐本罐
等等,艳阳?
两侧青竹颇合时宜地随风弄影,生动展示了何为‘日上三竿’,祈冉冉眨眨那双揉到发红的大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今日究竟睡了多久。
她知道天师府内规矩多,哪怕寻常的坐卧起息都有明确的时辰限制,莫说门下一众弟子,便连喻长风本人都不会如她这般赖床不起。
所以……
祈冉冉仰起脖颈,迎着天师大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困惑歪歪脑袋。
所以他既然都已经放纵她睡到这会儿了,眼下为何又要端着一脸沉郁的不悦叫她起床?
难不成就因为她睡过了头有失礼数,喻长风便特地兴师动众地从内殿赶过来,只为了向她声罪致讨?
那他也太有病了!
况且退一步讲,自己又不是他们天师府的人,喻长风总不能真要求她卯时起身,与一众弟子共同诵读早课吧?
思绪至此,祈冉冉愈发觉得喻长风这几日简直过于莫名其妙,她略一忖量,想到人家的‘主人’身份,到底还是决定先将人迎进屋里来。
侧身让开一条通道,再示意喻长风进门,祈冉冉作势就要去斟茶,然余光瞥见从入住后便始终不曾整理的小圆桌上白茫一滩,不知摆放着什么东西,她想起天师大人那个洁癖性子,遂又先了他一步,略显慌急地走向了桌边。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黄白的一片竟是二人签好的和离书,祈冉冉看在眼中登时一愣,她记得自己明明已经示意过奉一将其处理掉了,怎的这东西如今还会端端正正地摆在这儿?
然疑惑归疑惑,竹舍里能用来饮茶待客的小桌就只这一张,该收拾还是得收拾。
于是她又更快地敛裙小跑过去,像是着急收起什么奇珍异宝似的,袖子一抻,顶着天师大人意味不明的深重视线就去够那张薄纸。
“知道你宝贝它。”
自进门后便一言不发的天师大人突然冷冰冰地开了口,
“但和离书未生翅膀,见到我也不会飞走。”
祈冉冉:“……”
这话说得。
好像这东西是她故意放在这里似的。
能屈能伸的韶阳公主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继而调转回来,耐着性子微笑问道:
“天师大人给个明示?您老今日特地走这一遭是为了?”
喻长风不接她话茬,敛袍坐到桌前,五指向上摊开,言简意赅道:
“袖子撩了,手给我。”
祈冉冉乖乖动作,身体前倾,直接将个攥紧的小拳头杵进喻长风的掌心里,被天师大人无语瞥过一眼后,又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主动将脉搏露了出来。
腕子上翻,露出红痣仍存的一截滑腻雪肤,就见那人二指并拢,拧眉轻搭到她青色脉络上。
半晌,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喻长风轻掀眼皮,从袖中取出一颗黢黑药丸递过去,
“祁冉冉,先将药吃了。”
药?
祈冉冉一愣,“我的脉象有问题吗?这什么药?”
问虽是如此问,她对喻长风倒是真没什么戒心,疑惑的话音还未落尽就已经将丸药囫囵送入了口中。
只是不过才咀嚼了两下,巴掌大的小脸便登时扭曲成一团。
“好苦!”
手脚一瞬间都被苦得直想蜷缩,祈冉冉蓦地紧蹙起眉,搭上喻长风的小臂就开始推搡着使唤他,
“快,快给我倒杯水。”
天师大人自来身份尊贵,一向都是使唤人的那个,眼下颠乾倒坤地得了这旨令,却也依言照做,熟练提壶为她倒出一盏清水。
祈冉冉捧起茶盏大口饮尽,又不客气地叫他蓄了一杯,直至唇齿间的苦味完全消散后才抹抹唇瓣,再次道:
“这到底是什么……”
话未说完,恕己忽然自外叩响了门扉,“公子,搭配的汤药已经熬好了。”
经过两日‘推心置腹’的相处,恕己自觉从前误会了祈冉冉良多,又羞愧以往说过不少人家的坏话,是以每每逮着机会便不遗余力地弥补示好。
“公主,你身体不舒服怎的也不告诉我们呢?”
他提着个乌木的食盒,絮絮叨叨凑到祈冉冉面前,
“若不是我昨夜于内殿的卧房中瞧见了那方带血丝帕,你咯血的事还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被发现呢。”
祈冉冉经他如此一提,这才恍惚想起自己在初初重生的那个清晨里,似乎确实捂着条帕子撕心裂肺地咳了好一阵。
恕己那厢已经将药碗从食盒里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她,“这碗汤药是用来辅助方才那颗丸药药效的,公主,你快趁热喝了吧。”
他偷偷窥一眼旁侧淡然落座的自家公子,意有所指地冲祈冉冉眨眼睛,“喝过药后咱们收拾行囊,尽快搬回内殿去,正好还能赶得上用午膳。”
“……搬回内殿?”
祈冉冉原本就被那药苦得脑子发懵,冷不防听见这话,清明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