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弗里德里希先生!”恍恍惚惚中我听到了带着点怒意、不耐烦和轻微恐惧的中年男声……弗里德里希……对了,这是我的姓氏……
这是在叫我?
我突然反应过来事情的缘由,想起先前那恐怖的墨绿色的水产怪物,兀的惊醒过来,睁开了双眼。
驾驶员先生就蹲在我旁边,老塞姆站在一旁。
我从下往上的看见了驾驶员先生的脸,天呐,这快掉下来的赘肉,幸亏我疲于奔波,迈入30身材还尚未走样……见到我醒了,驾驶员站了起来,我才看见天上的光已经很暗,灰沉沉的。
我惊觉,刚才我被那怪物弄得晕倒了,现在是上岸了。
“……”我想说话,却发现我的喉咙干的要命,整个口腔内都很干燥,还有一股腥咸的怪味,好在那莫名其妙的触手已经离开了我的嘴。
……
大概。
我能感到滑溜的软体物依然紧紧环绕在我的周身,可能是离开了水又被我一通挣扎,这怪物也没了力气,除了缠在我身上也不再有别的动静。
“埃伦,发生了什么事?”
我咳了两声,示意老塞姆我现在说不出话来。他站在那里发了会呆,在“哦!”一声恍然大悟前,驾驶员先生已经贴心的过去帮我取水了。
清水畅快的滑入我的喉咙,我混沌的大脑仿佛也被冲刷了,思绪陡然清晰起来。
忍着恶心,我用双手扒开上半身的触手——刚才已经坐起来了,“先生们,我在甲板上碰见了这个怪物……”粗略的将本来也没什么内容的经过告诉他们。
老塞姆没什么大反应,可能是把情绪都藏在了满脸的皱子中,也可能是此时与他平生所经历的不过是奇闻怪事罢了。你也知道的,这世道么,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
但驾驶员先生的表情可称怪异,他看我的眼神比见我上船时那表情还怪100倍。
我猜他心里想的大概是——这个怪人,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早知道说什么也别载他这一趟了!上帝保佑!
触手大体已经被我从身上剥离了,衣服上有一些白色的痕迹,是干竭的触手的粘液,闻着也有怪味,让我联想到精斑。
竟是连这点体面都维持不住了。
我站立起来,向他们致以抱歉的微笑,我说“没有大碍,我先回去了,非常抱歉给二位带来麻烦。”然后拎起我的手提箱。
“带走这个畜牲!”苍老又带着中气的声音,属于老塞姆。
我回头看着甲板上那一大团触手,瞧着它不知道怎么办。无论出于心理或生理,我都不想再碰它一下,但我若不处理,老塞姆也不会就这么放我离开,这可是个怪物!我只好又快步走回去,拎起几根触手,想把它扔到河里——又是那种冰冷粘腻的感觉!我拎起的几根触手又缠上了我的胳膊,我根本没法把它扔掉。我只好一转步伐,就那么半拖半拉的带着怪物做势要离开。老塞姆瞧着我,我尴尬的笑笑:“回去烤了这怪物,以报今日之仇哈哈”。
驾驶员脸上的表情更怪异了,我只好低着头尽量快的离开船。我当然知道哪个正常人会把这种有威胁的怪物带回去还说要烤来吃了,但我实在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哪怕我不信教,也要说上一句“上帝!让我先好好的回家吧!”
我敢说,我想回家的心从来没那么迫切,从码头到我所住的小区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又没有方便的代步工具,我只能一路上接受来往的行人对我投来的怪异的眼光。哪怕我从前经历过的狼狈时刻并不在少数,但那时大家都一样,现在看着街上衣衫整洁的人们,第一次那么想回到往常在街上浑浑噩噩的样子。
胳膊上的触手缠的更紧了,可能是由于我正在快速的行走所以还没有缠到别的部位。我避免同侧的腿和另一只手与它接触,撑着这重量又加快了步伐。
好在是,天快黑了。
我发誓,我认真的想过要不要把这团东西扔在街上的某个角落。
傍晚的一点凉风吹到我溅到海水尚未干的汗衫上,终于让我清醒的思考现状。身为一个30多岁的男性,一个有正常性经验的男性,我合理认为触手的行为不正常。
它的意图、它特别关照的部位……像前戏。
幸好最糟糕的还会发生,不然我可真的没法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我苦笑的想。
但最后由于我没有办法现在就把这团东西从身上拔下来,或许还有一点社会公德心?我选择就这么带着它回家。
我现在住在离运河不远的独栋小别墅。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很幸运,经历了战火依然完好无损,仅仅增加了一点灰尘,就像我。
一样的格格不入。
四周的房子都是联排的复式公寓,在战后建的。
前段时间我是动了把它卖掉的心的,因为我不是说了,想到乡下过完我余下的人生。可是我实在是个太恋旧的人,没办法就这么轻易的将过去割舍掉,于是我现在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